“宁儿……王妃,他是你爹。”岑妙晚脱口而出的称呼,想了想,顾亦宁也没认她这个娘,一时又恢复到了尊称。“他不配当我爹。”顾亦宁冷哼一声,“况且,他也从未将我当做女儿。”小时候,用她来威胁折磨自己的生母,长大了,利用她当做棋子给自己和顾欣然铺路。他什么都做了,就是没有好好让他自己做个人!那她就没必要把他当人看!“其实,我接你回来,是想找个机会,找个正式的场合给你敬杯茶的。”见岑妙晚还是有些拘谨,顾亦宁拿过她手上的杯子,又续了一杯,想了想,站起身跪了下去,递上茶杯叫了一声,“娘!”她不太知道和亲人如何相处,但她记得古代人是要跪爹娘的,她既然真心认这个娘,给她磕个头还是没问题的。岑妙晚吓一跳,后来又被她一声“娘”喊得泪流满面。“好孩子,快起来,快起来。”她扶起顾亦宁,“如今你已经是做王妃的人了,不应该有我这样一个娘的。”顾亦宁却失笑:“什么王妃不王妃的,萧煜轩若是不肯认你这个岳母,我就休了他,带娘离开京都便是!”岑妙晚又吓了一跳,她这女儿讲话跟她心目中从小被灌输的“以夫为天”,“民不可与官斗”,“皇权至上”之类的准则完全相悖,一时间吓得她想要捂住女儿的嘴。“王妃说得好。”萧煜轩其实一直在门外,听到这话兀自走了进来。他在门外,是得到过顾亦宁准许的,主要她也不想讲岑妙晚的故事又复述一遍给他听。岑妙晚离开她十几年了,故事肯定很长,她猜到了,所以直接邀请萧煜轩来旁听。岑妙晚更惊惧了,她没想到煜北王爷在门口,而且她的女儿好像知道。她又想起昨晚好像是煜北王爷亲自将楚大哥背出来的,顾亦宁根本没客气。这两人……从未有过高低贵贱的分别。岑妙晚觉得这一天一夜真是开了眼界了。她之前得到的消息都说煜北王爷极其宠爱王妃,她听完还是很欣慰的,后来在宁州,看到顾亦宁亲自安排画舫歌舞游湖,但煜北王爷似乎表情淡淡的模样,还以为传言有误。却不知道那时候萧煜轩正忙着隐瞒自己双腿痊愈的事,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罢了。后来顾亦宁和萧煜轩离开宁州城,岑妙晚去相送,没怎么见到萧煜轩,心中只道煜北王爷对自己女儿好,只是简单的王爷对王妃的尊重,相敬如宾的感情罢了。但今夜一看,竟不是这样的。自己女儿对王爷说话实在称不上尊重,而且在明知王爷就在门口的情况下,直接说若是不认她这个娘,就不当王妃了。如此大逆不道,王爷竟一点都不生气?“王爷……民妇参见……”一看到萧煜轩,岑妙晚就要大礼参拜,却被人抢先一步扶住了:“你是王妃的亲娘,也就是我的岳母,没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,我跟着王妃一起,也得叫你一声娘才是。”岑妙晚这次被吓懵了:“我……民妇一贱籍女子,如何能让王爷称为岳母?使不得使不得!”“我说使得就使得。”顾亦宁拉住她的手,“而且王爷也说使得,娘,王爷的话,你也不听了吗?”既然是王爷的意思,岑妙晚也就不得不听了,当下被顾亦宁按住坐了,但还是有些担忧:“我这身份,私下认认也就罢了,传扬出去可不太好。”顾亦宁冷笑:“娘,你放心,现在虽然还不是时候,但迟早我都得将那人做的肮脏事宣扬出去,你虽是乐籍,但却未做过一件坏事,而拿着你的钱步步高升,又折磨你半辈子的那个人,才配得上一个贱字!”“岳母你也放心,我与王妃风雨同舟,不管权势,金钱,地位,我有多少,她就有多少,她想做的事,就是我想做的事,我知道她离开我,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,所以我不会让她有离开我的机会。”萧煜轩一番话,说得岑妙晚傻眼了。“娘,我们有手有脚,离开男人也一样能活,你当年甚至还养活了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孩子,有什么好怕的?”顾亦宁知道古代女子的思想一时半会儿是不好改变的,但岑妙晚看上去已经有些松动了。不急,来日方长,她慢慢洗脑就是了。“对了,那位楚……楚叔叔,我已经让府中白镜总管去帮他治疗了,晚些娘要是想去看他,我陪你去。”顾亦宁开诊疗系统帮那位“楚大哥”仔细检查过,基本是外伤和常年的营养不良。因为很多外伤需要包扎,古人讲究个男女有别,也不是非常时期,所以她也就不亲自动手了,找了白镜,留下了系统配给她的各种外服内服的药,就去找岑妙晚了。岑妙晚忙道:“他叫楚耀阳,是个江湖中人,我当年在星城的时候,他受伤来家里,我收留了他几晚,他为了报答我,才陪我上京找你爹。”听到这个名字,萧煜轩的眉眼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。“岳母,当年你们住的星城,可是隶属明州?”萧煜轩问了一声。岑妙晚点点头:“正是,后来我上京找宁儿她爹,毁容之后他还是怕我被人认出来,不让我回明州,我只好去了相邻的宁州,想着风土人情差不多,也好讨生活。”一开始顾宥汉会三不五时地找人折磨她,后来大概是事忙,慢慢来得也就少了,她才能开始新生活。但是她不敢走远,更不敢失踪。楚大哥和女儿都在顾宥汉手中,能再见女儿一面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。她一个弱女子,根本无法和一个权臣抗衡,只能咬着牙活到对方已经慢慢不再想起她,她才敢用尽一起办法远远地看女儿一眼。顾亦宁终于明白了一件事,那就是原主那懦弱的性格到底像谁了,岑妙晚,以她的性子,能坚持活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