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森特打量着乔若星,这还是他坐到如今地位以来,第一次,有人将自己的语言至于主导地位和他谈话,他觉得还挺有意思。“你说得有些道理,”说完一顿,非常直接地问,“你让我说中文,是因为你英文不熟练吗?”其他人纷纷看向乔若星。英文差不算什么事儿,但是文森特说了那么多,她来了句你会中文吗?后面又说了一堆让人用中文的理由,就有种让人觉得她不懂不装懂的感觉。尤其旁边还有个英文流利的宋家玉作对比,不免让人觉得,亲生的又怎么样,流落在外多年,差的不仅仅是教养,还有教育和眼界。宋万千张嘴想替女儿兜一下,结果乔若星直接承认了,“我口语一般,但听您讲话没什么问题。”英语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在熟悉的语言环境下练习,乔若星考完六级后,英语早被她丢到了犄角旮旯。但是她身边有个顾景琰,这家伙平时接打电话,联系那些海外客户什么的用的都是英语沟通,乔若星听得多了,听力倒是涨了不少,只不过口语一般罢了。勉强上倒是也能沟通,但是长篇大论起来,难免磕磕绊绊。而且文森特这个人……昨晚顾景琰跟她做过攻略。这人不喜欢国人那种迂回委婉说话的姿态,既然对方问出来,她也没必要找借口搪塞。毕竟这种事,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,不懂装懂被戳穿才是真的丢人。乔若星话音刚落,苏婉琴就帮她解释,“若星这孩子我们从小没有养在身边,不像家玉出国呆过几年,国内教育质量毕竟有限,孩子能听懂已经非常不错了。”乔若星顿了顿,看向自己这位后妈。这话看似帮她解围,仔细听来,隐隐又凸显着自己和宋家玉的差距。她笑了下,柔声道,“苏阿姨,您可能在国外呆太久了,对国内很多印象都停留在十多年前,现在生活条件好了,家长们都很注重对孩子们第二语言的培养,你去街上随便抓个小学生都能帮外国友人指路,是我自己没有在英语上花太多心思罢了,并不代表国内教育质量低。”苏婉琴顿了顿,也笑了下,“那确实是我了解得不够充分,国内这些年变化太大了。”文森特对乔若星的坦诚告之更感兴趣。他女朋友虽然是华人,但是他对华人的印象却不怎么好,这其中并不是因为种族歧视,而是他创业时期,遇到的一位华人合伙人,在对方身上栽过坑。那位合伙人还是他大学时期的同窗,两人一同创业,但是一开始,两人的运气并不好,东西不好卖,也找不来投资商。两人每天节衣缩食,省出来一分钱,都必须投到生意上,最难的时候,两人吃住都在办公室,每天一包面包对着分,即便这样,也没有一个人开口放弃。熬过了头两年,生意开始有了些气色,就在他满心欢喜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,他这位合伙人,拿着他们俩计划成果,投奔了当时一家大企业。他找上门理论,却被人赶了出去。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,在家荒废了两年时光,妻子也带着女儿和他离了婚,而那位合伙人,凭着两个人的成果,在那家企业混得风生水起。一次同学聚会上,两人再次相遇,那位合伙人非但没有愧疚知心,反而对他冷言讥讽,否认他对那份成果的贡献,将落魄的他贬低得一无是处。也同样是这件事,激发了他内心的斗志,他开始重新振作起来,从头再来。过程虽然难,但是一想到被人背叛抛弃的过往,他就不允许自己松懈。他现在的女朋友,就是在二次创业的时候认识的,陪他一起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刻,给了他非常多的鼓励和帮助。但是,因为那个合伙人的事,他对华人的信誉和品格非常的不信任,这也是为什么,和女友恋爱九年,他一直没有跟对方结婚。他并不恨那个合伙人拿走成果,另谋高就;他寒心的是,那么多年的情谊,对方在利用手段飞黄腾达后,不认他这个朋友不说,还要回头踩他一脚,在利益面前,将两人情谊贬低的一无是处。大概就是一种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,他生意做大后,什么样的商人都合作过,唯独华人,听到就不愿意往下谈。他女朋友是华人,且在华人圈子里很有名气,对方认识宋天骏,引荐了他们。文森特对宋万千父子的感觉还不错,但心里这份介怀,依然让他不愿意考虑和对方做生意。他印象中,华人就是虚伪,狡诈,背叛,一朝得道,六亲不认的代名词。宋家这场认亲宴,原本他是不打算来的,昨晚他大学时期的一位对他有过帮助的老师突然打来电话,让他过来帮他看了一眼他一个叫顾景琰的华人学生,所以他便来了。不管是和顾景琰攀谈,还是和这位宋家新认回的千金聊天,都让人很舒服,两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。文森特笑着对宋万千道,“你这个女儿很诚实。”宋万千瞧着乔若星,满眼慈爱,“这孩子懂事,乖巧,没什么心眼的。”文森特叹了口气,“我女儿也是这样,我问她喜欢我还是妈妈,她拿着我买的礼物,跟我说喜欢妈妈,诚实的让人心碎。”宋万千笑起来,两个女儿奴便热络的聊了起来。苏婉琴掐着时间,提醒宋万千道,“万千,带文森特先生入席吧,菜该凉了。”宋万千便止住话头,道,“文森特先生,这边请。”生意场上的贵宾,自然是不能怠慢,陈太太单独备了一桌酒席,布置得极上档次,见人来,便温声道,“各位请。”文森特落座至极,顺口提了一句,“宋先生,你这女儿走失二十多年,这认亲宴的排场,可以再大一下的,你请了这么多客人,现场好像不太能坐得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