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烟罗随着萧九宴出了林府,便被萧九宴拎上马车。林尚书慌慌张张追出来,弓腰堆着讪笑,“二殿下,那玉如意……”他找了个玉如意的借口,想请二殿下来府中商议大事,却不曾想竟被这件事给打断。萧九宴心中清楚,林尚书接近他,暗中是为六皇子做事。原本他还想陪他玩玩。如今瞧见那林长顺对待顾烟罗的态度,便只觉得浑身戾气翻涌。“瞧见你这貌丑的儿子,本宫就觉得恶心。”萧九宴讥讽话语落下的刹那,车帷缓缓滑落,遮挡住林尚书的目光。马车上,顾烟罗一进来,便蜷缩在角落。她身姿纤瘦,这般乖乖窝在一侧,整个人小小一团。只无辜地抬着那小脑袋,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,瞧着有几分瑟缩惧意。萧九宴在她侧方落了座,冷眸睨着她,“如今知道怕了?方才往本宫怀里钻的时候怎么不曾想过后果?”即便顾烟罗不冲入他怀中,他瞧见她受欺负,也是会帮她的。但顾烟罗却在大庭广众下入了他的怀,还未及笄的女儿家,如此一来,名声怎么办?萧九宴眉心微蹙几分,他冷脸时,那眸光阴沉沉的,看得人脊背窜上一股寒意。顾烟罗小身板一颤,她轻咬着下唇,眼尾还透着未散的红意。萧九宴侧眸看去,便看到那双水汪汪的眼,眼底氤氲着泪光。萧九宴心尖似被人揪了一下。他好像格外看不得这小傻子掉眼泪。真是疯了。一个小傻子,他在胡思乱想什么?被百官忌惮的他,该是这样心软的人吗?萧九宴喉结轻滚,吐出一口气,“再掉眼泪,便把眼珠子剜了。”顾烟罗一惊,“!”她连忙抿唇,把眼眶里泪花拼命咽下去。片刻,顾烟罗终于勉强坐直了身子。她能感觉到,萧九宴对她还是有几分纵容的。这是为何?重生后他们不过见了几面,难道萧九宴对傻子的容忍度比平常人要高?他的想法还真是让人难懂。坐直身子,顾烟罗谨慎地歪了歪头,暗戳戳打量萧九宴一眼。这悄悄的一眼,却被萧九宴给捕捉,他冷凝着她,明显在等她开口。顾烟罗眼珠转了转,她挪动着身子,小心翼翼从角落出来,缓缓坐在萧九宴身侧。“停。”就在顾烟罗距离萧九宴还有一臂之远时,萧九宴启唇。顾烟罗顿时僵住脊背。委屈想,为什么不让挨他?顾烟罗把小脑袋往前一伸,几乎要凑到萧九宴的眼前,小声哽咽道,“你打我吧。”萧九宴看她憋了半天,竟憋出这么一句来,差点被气笑。“本宫为何要打你?”顾烟罗那被泪浸染过的眸子,楚楚可怜,我见犹怜,“爹爹和祖母生气以后,都是这样教训我的。”蹭——!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。萧九宴眸子阴沉几分。顾家就是这般对待她的?顾烟罗看不懂萧九宴眼底的情绪,只知道,自己话落后,萧九宴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。她哽住,难道她话说错了?那也不管。反正她是傻子。顾烟罗不顾萧九宴的阻拦,往他的身侧贴去。身侧那柔软的身子触碰到萧九宴手臂的刹那,他的呼吸一沉,“顾烟罗!你当真不要名声了?”顾烟罗顿了顿,她眼睫微颤,“你厌我吗?”“那我走了。”她说着,便要起身。恰巧,车轱辘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头,车身颠簸,顾烟罗还没站稳,便朝着一侧跌去。萧九宴见状,眸子顿时一暗,伸出手臂便将人捞了回来!顾烟罗跌坐在萧九宴怀中,他的双臂笼罩着他,后脑勺撞在他胸膛上,头顶的呼吸声微重。隐忍闷哼响起,顾烟罗听到萧九宴喘着气道,“你是准备把处理好的伤口,再一次次砸烂不成?”顾烟罗心虚地连忙要起身,小手却摁在萧九宴的大腿上。往下一滑,似乎触碰到什么,那一声低喘,让顾烟罗身子都僵了。她惶恐地瞪大眼睛,不敢直视萧九宴,便立刻收回小手,端端庄庄坐回角落。萧九宴微微仰头,喉结轻滚,冷戾的眸子扫向顾烟罗,却看她一本正经,一无所知的模样。萧九宴:……他何必跟一个傻子置气。“你伤口疼可以找我,我给你治。”顾烟罗缓了半晌,耳尖的烫终于散去,这才佯装懵懂地跟萧九宴说。萧九宴阖眼,冷哼一声,不理会顾烟罗。顾烟罗:。……马车一路往前。再停下来时,外头马夫掀开帘子,“殿下,到了。”萧九宴豁然起身。他身形修长,弓身站起来,顿时让马车内的空间变得狭窄逼仄起来。顾烟罗又往后缩了缩,无措地鼓鼓腮帮子,不太明白萧九宴要做些什么。“还愣着作甚?”幽冷的嗓音从外头传过来,顾烟罗茫然地眨眨眼,动作灵活地从马车上下来。这巷子偏僻的很,来往的路人极少。“跟上。”萧九宴在前面走,命令顾烟罗紧随其后。顾烟罗跟在他身后,进入别苑后,还是被那繁华的景象给惊到。这别苑外头看着平平无奇,不曾想里面竟如此震撼。正前方一堵石壁,两人高的石壁上,一副烟云江南的水墨画,那石壁上的竹叶,随着石壁下缓缓流淌的水流声,隐隐绰绰间,好似在晃动。沿着石壁东边的路往前,长长的廊道,廊道的廊柱上,纷纷绘着肆意张扬的鸟兽飞禽,仰头,更是精美的画卷。屋檐下,挂着一排排金铃,风吹动,红色丝坠摇晃,清脆声响不绝于耳。再往前走,踏入殿前,顾烟罗又注意到,屋檐四角纷纷挂着金铃。前世,顾烟罗并未踏足过萧九宴的别苑,她也不知,萧九宴竟如此喜欢金铃。“可知这是何物?”前方的萧九宴倏地顿住脚步,顾烟罗正在四下打量,并未察觉,便径直撞在他的背上。那坚硬宽阔的背,将顾烟罗撞得鼻子红彤彤的。她鼻尖不受控的一酸。抬眼撞入萧九宴的眸底,掩下疼意,她咧唇笑得憨傻,“是叮叮咚。”